第261章 謎語（21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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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61章 謎語（21）
（感情進度61%）
怪物在游蕩， 就像之前主留派擔憂的那樣，大幾十號人一起出動必然會引起怪物的註意。
他們離開安全屋不過百米，就有怪物發現他們並且沖過來了。
雨水對怪物們的動作沒有產生任何影響， 很快爬行能力最強的章魚觸手怪最先逼近玩家， 嚇得兩個距離怪物最近的魔法師玩家下意識就要放技能， 萬幸離開安全屋時調整了隊型， 一個隊長就在兩人旁邊，眼疾手快打斷了他們。
“你們別動！”
邊說他邊自己上去，拳擊手的技能是最低調的，他用拳風將觸手怪掃出去。
“都他媽別給老子慌，出來前怎麽說的就怎麽做！”
由於怪物本身也會發出動靜，因此聲音反倒不怎麽會引起怪物的註意， 就比如章魚觸手怪飛出兩米落地發出悶響， 幾十米外背對著他們游蕩的怪物就頭也沒回。
“跑！”
一聲令下， 玩家們兩腿掄得更快，一旦有怪物出現，都由拳擊手和劍客用普攻加上技能低調不發光的召喚獸先抵擋，一路不為殺敵， 只為脫身。
可是一公裏路還是太長了，在前面開路的姜曜和傅醒都慢了下來，凝重地看著前方。
雨水已經將衣服褲子徹底澆透， 濕噠噠的黏在皮膚上， 四肢仿佛被束縛住， 跑動的速度也受到了影響， 即使已經用最快的速度推進， 此刻他們距離新星塔仍然差了百餘米， 而聚攏過來的怪物越來越多， 幾十上百的怪物，要將他們包圍了。
新星塔上的燈還沒亮，但一直數著時間的姜曜知道，再過最多兩分鐘，它就又要亮了。
到時候，所有的怪物都會被它的光芒吸引過來。
視線再回到前路。
一百米，說短不短，說長也不長。
“放技能。”姜曜很快做了決定，刺眼的技能瞬間炸開，“一口氣沖上去叭！”
後面的玩家還來不及高興自己趕上了領頭人，就被照亮大片建築的粗壯雷光整得一懵，還是小隊長們先反應過來，拔高聲音吼道：“遠程普攻，放——”
拳擊手劍客都只能近攻，怪物數量一多就不能再讓他們去打了，一旦被拖入獸潮絕無生還可能。
還好，前九百米靠劍客和拳擊手，後一百米能靠其他三個職業。
這一路過來什麽忙都沒幫上的魔法師槍鬥士早就憋壞了，電光火光各魔法系彈藥不要錢似的打出，硬生生把圍過來的怪物前線往後清退五米。
“跑，快跑——”
沒有了顧忌的玩家們速度再次提升，邊打邊沖。
然而被五顏六色的光團吸引來的怪物也越來越多，包圍圈再次縮小。
“吳苗苗隊大招放——”
一招秒掉一只怪的大招一放，被堵住的前方道路打開一個缺口，玩家們又往前沖了十餘米，距離新星塔只有三十米了！
“張峰、何廣平隊大招放——”
二十米。
“闞子琳、安陽、梅雨晴大招——”
負責指揮的程千帆嗓子都喊啞了，也早就不知道喝了多少口雨水，而在這種危機關頭，她根本不能停下來。
大招有冷卻時間，最開始一隊就能打開的缺口現如今兩隊三隊都沖不開，湧過來的怪物太密集了，這個時候若他們能維持住這口氣還能沖過去，可要是士氣渙散……等待他們的只是被淹沒。
她必須讓大家含住這口氣！
“其餘人員普攻繼續，走——”
雨水模糊視線，玩家伸手抹一把，後槽牙咬得死緊。
腹背受敵，最後十米他們幾乎是一米一米往前移，終於走在最前面的姜曜來到新星塔腳下，手裏多出的飛虎爪往上一拋，牢牢勾住繩索最高能夠觸碰到的圍欄。
繩子拉直，她往上一抓，腳步前沖。
就在旁邊的玩家以為她要被慣性力直接扯入怪物堆撕成渣渣時，電光火石之間，往前蕩的身體往上躥了一米，姜曜的腳踩在攻來的石頭怪胸口再次借力！
再等玩家反應過來，姜曜已經爬上新星塔，並且把飛虎爪也收上去了。
新星塔的燈還沒亮，因此怪物們都被玩家的技能吸引，塔上幹幹凈凈，沒有一只怪物。
被收回的飛虎爪使命沒有到此結束，姜曜站在大約三層樓的位置，手中爪子甩動，再次扔上去。
她在新星塔外靈活攀爬的身影就像電影裏的蜘蛛俠，飛虎爪就是她掌中的絲，不消幾秒就又往上竄了兩層樓的高度。
個別玩家看到姜曜獨自上塔，自己卻還被怪物包圍著，心底一慌。
“姜曜是拋棄我們了嗎，她是不是把我們當誘餌拋棄了？！”
四周玩家的心咯噔一下。
恐慌的情緒剛要蔓延，就被一個大耳刮子抽散了。
罵罵咧咧打人的竟然是武鬽，他滿臉的橫肉都鼓了起來，兇煞非常。
“拋你媽——救命的東西在上面她走得越快越早救我們你懂個屁！”
武鬽第一秒也是懷疑過姜曜的，只是下一秒看到仍留在隊伍中的凍頂烏龍，他的心立馬就安定了。
姜曜如果只是想把他們當拖延時間的工具，那應該帶上她的小白臉才對，而她既然沒帶，就代表她沒這個想法！
這麽一想，他自然要出來阻止玩家產生恐慌情緒，以免人心一散真成了“誘餌”。
……怎麽說，即使離題萬裏，他又詭異地和答案對上了。
眾人恍然，苦戰下萎靡的氣勢又點燃了。
“就剩一點我們也能上塔了，沖啊——”
“老子連人都不怕你們這些怪物只管放馬過來——”
姜曜爬得非常快，走玻璃棧道以她的最快速度也要五分鐘才能抵達的塔頂，她走直線只花了一分鐘出頭。
而塔頂的燈其實在她爬到一半的時候就亮了，耀眼的光芒往外發散又無法被建築物遮擋，方圓幾十公裏的怪物見光而來，放眼望去地面十分恐怖，新星塔就像一個漩渦，要把所有活物都聚在一起。
腳踏實地，姜曜重重吐出一口氣，朝光臺走去。
身上的水順著褲腿在地面上蜿蜒出小小的河流，倒映穹頂交錯的鋼筋結構，冰冷的金屬色隨著啪嗒啪嗒走動的腳步聲顫動，直到姜曜停下。
她解下小包裹，拿出藏在小鍋裏的平板。
平板沒有被任何一滴雨水打濕，只在被姜曜濕漉漉的手指觸碰時留下一點點水痕。
塔下。
燈亮前一秒，大部分玩家們也終於沖破最後幾米壁障上了新星塔。
體力最差的幾個落在後面，眼看自己就要被獸潮吞沒，驚恐地朝前伸出雙手。
“救救我——”
這時候，除了幾個隊長還有餘力，所有普通玩家都已是強弩之末，更何況上了塔也不是安全的，怪物會跟著往上走，他們還得繼續往上沖才可以，要說救人……誰也不知道此刻伸出援手，到底是救命還是喪命。
看著大部分玩家別過頭去，而艱難打開的包圍圈又要閉攏，落後的幾個玩家心如死灰，眼淚順著眼角流下。
就剩幾步之遙，難道只能死在這裏了……
“南區全員，技能繼續！”
就在他們認命的時候，一顆閃著光芒的珠子升空，剎時竟定住了所有被光芒籠罩的怪物，閉合的包圍圈最終也留下了一條縫隙。
熟悉又不熟悉的聲音響起，或許是這人的語氣太過熟悉，南區玩家下意識就照著做了。
矮小的身影回到包圍圈內，已經放棄的三個玩家只覺背後一股大力襲來，人就被往前推去。
“自願放棄者，神仙難救。”
略顯纖細的嗓音帶著冷冽難掩輕蔑的語調，幾人如夢初醒。
他們竭力邁開雙腿朝前狂奔，剛出包圍圈，只有幾秒的定身效果消失，怪物又活動起來，巨大的觸手沖幾人腦袋上拍去。
三人齜牙咧嘴，這次倒是沒放棄，就算大招還在冷卻也頑強的施放出了普攻。
“媽的盡人事，聽天命——”
他們嘶吼的話音未落，幾道大招落下直接解決距離最近的怪物。
是新南區玩家的支援到了，當然，也不止新南區。
跑在最前面已經上到二層樓高離開地面的玩家也回頭補了幾個大招，雖然補完就跑，但對還沒爬上來的玩家來說無異於雪中送炭。
“快！快啊——”
三人咬緊牙關，再次爆發出極限賽跑的速度，成功上了一樓已被怪物們染指的新星塔。
白饅頭獸膨脹，為自己的主人撞開拍來的觸手，傅醒也成功攀住新星塔外側圍欄，直接翻了上去。
眾人氣喘籲籲，程千帆回到玩家中央，繼續扯著早已嘶啞的嗓子發聲。
“諸位，現在情況好多了，我們必須重新團結起來，列隊有序施放大招往上走——”
沒有人反對，跑在前面的玩家也沒有，縱然快那麽幾步，可若後面的人倒下了，下一個就是他們，不團結就是死，他們只能團結。
塔頂。
姜曜把平板插進卡口，LED屏幕亮起，顯示出四個大字——等待讀取。
等待？
還要等什麽？
姜曜的手指在平滑的臺面上摸了一圈，忽然想起自己剛翻上來時聽到的提示音。
她剛剛聽到的是“恭喜玩家星星觀測者抵達最後的戰場”，而上次她和傅醒留下，聽到的是“恭喜星星觀測者、凍頂烏龍抵達最後的戰場”，難道說……等所有人到齊這個機器才能啟動？
饒是她的心理素質極強，這一秒也變了臉色。
如果是，那之前要是真的讓那些玩家留在安全屋裏，他們這些出來的人，恐怕真的是九死一生了。至於留在安全屋裏的那些人亦然，這麽多人一起突破都如此艱難，更遑論留在安全屋裏不到一半的人手。
姜曜看向塔外，源源不斷的怪物潮水般淹來，無窮無盡。
她好像明白了。
從這個游戲給人提供五種職業選擇起，就註定了是個團隊游戲。
有多個小隊長鎮場，玩家們上來的速度不慢，大約十分鐘後，姜曜期待已久的提示音終於響了。
“恭喜所有存活玩家進入最後的戰場，主線任務‘被入侵的世界’完成度為60.000016%。”
“毀滅代表重構，死亡正是新生。”
“尊敬的冒險家們，祝你們好運！”
電子音一響完，跑得鞋都掉了的玩家惡狠狠地罵了一句臟話：“狗游戲，操你大爺的好運！”
姜曜沒有回頭，她的註意力全部放在底色變綠的屏幕上，上頭的字跡已經變了，顯示為“讀取中”三個大字。
兩秒後，屏幕綠色變深，顯示“讀取成功”。
“噔噔蹬蹬燈——”
一陣悠揚的音樂聲響起，不是系統，而是來自光臺的女聲溫柔響起：“火種已植入，請問各位做好與這個世界文明徹底訣別的準備了嗎？”
屏幕上出現兩個選項，是，或否。
怪物緊跟在玩家身後，此刻也已經爬上塔頂，氣勢洶洶地撲來。
姜曜毫不猶豫地選擇“是”。
“好的。”女聲依舊溫婉親切，“感謝各位見證，後會無期。”
話音落下，天光驟亮，雲停雨歇。
巨大的火團自天幕落下，點燃除新星塔外的一切。
正在趕來的怪物，傷痕累累的廢墟，殘破的地面，乃至深邃黑暗的地底。
這一場從天而降的大火吞沒一個星球數億年演化的成果與文明，天火的熱度哪怕姜曜處在塔頂最中央，依然感覺到皮膚灼痛。
“什麽鬼？”閉眼等著離開的玩家過了一秒發現自己還在原地，甚至前面的怪物都還兇殘不減，不能接受地邊放技能邊大叫，“不是都說再見了嗎，我們怎麽還在這兒？！”
可事實很顯然，剛才的告別離開的不是他們，而是這個世界的文明。
姜曜站在原地，看著面前的光臺寸寸碎裂，一股巨大的悲愴侵襲了整個腦海。
所以如果他們輸了，原本的世界也會像這顆星球一樣，被做成游戲，被當成下一個獵物的訓練場，被這樣輕易的摧毀嗎？
她的父母親人，就算沒有來到這個人畜不分的鬼地方，也會因為這一場噩運消亡嗎？
……
當新星塔外的怪物全都被大火吞噬，塔裏的怪物再多也是有窮盡的，玩家們花了半個多小時，終於把數值往上狂飆的任務進度條刷滿了。
“恭喜玩家完成任務，你們果然是天選的幸運兒！”
“通關之門已經打開，各位隨時可以退出游戲。”
“尊敬的冒險家們，再見。”
眾人激動萬分，哈哈大笑。
“等到了，終於等到了！”
“快讓我回去吧，這鳥不拉屎……呸，鳥都沒有的地方我是一秒都待不下去了！”
“走啊還楞著——”
興奮的聲音戛然而止，玩家們環顧四周，發出同一個疑問：“門……呢？”
沒有門，地上沒有，柱子上沒有，跑到塔底一層也沒有。
玩家們頹喪地回到塔頂，歪七扭八地坐在地上。
邢思非走到趴在欄桿上吹風的姜曜身邊，揚起一個諂媚的笑容，“親姑奶奶，心情不好啊？”
他賊心不死，仍然想要打感情牌挽回一點點損失，哪怕一點點也行。
姜曜回頭看他，邢思非笑得更卑微了，腆著臉道：“心情不好的話我哄你開心啊，你別看我平時這樣，哄人我還是很有一手的。”
姜曜神情不變，嘆了口氣。
“怎麽了，怎麽還嘆氣了？”邢思非故作著急。
姜曜用憂郁的眼神看著被大火覆蓋的整個世界，緩緩道：“這一場火，凈化了我的心靈。”
邢思非：“？？？”
旁邊的玩家：“？？？”
姜曜仿佛沒有察覺到身邊人的錯愕，捶足頓胸懺悔道：“我突然意識到我的心是多麽的骯臟，我之前對你們的態度是多麽的冷酷，我橫行平安小鎮的手段是多麽的殘忍！”
邢思非&周邊玩家：“！！！”
“我不該活在這個世界上，我就應該被這場天火一起火化！”
邢思非已經說不出話來了，他震驚地下巴都要掉了。
“永別了——”她用手背狠狠揉了揉眼睛，語氣悲涼，“但願來生——”
她回頭，染上一層薄紅的眼睛看了目瞪口呆的眾人最後一眼，不給任何人反應時間，翻身一躍而下。
“你們不會再遇到我——”
邢思非下意識伸手，卻連她的衣角都沒抓住，只能眼睜睜看著姜曜跳入火海，屍骨無存。
他整個人都傻了，僵硬地轉過頭看向秦侯。
“老、老秦，姜、姜陽陽她……”
腦海中開始閃現在平安小鎮一起玩滑板，在按摩店裏一起享受的場景，邢思非聲音哽咽，眼睛也紅了。
他的情緒太真實，惹得一波本來跟姜曜都沒什麽交集的人眼圈也紅了。
有人抽了抽鼻子道：“這次也是多虧了姜曜，我們大家才這麽順利走到最後一步的，她怎麽就想不開了呢？”
“她是不是抑郁了啊，我之前聽李光說，說她性情大變，她可能那個時候就抑郁了……”
“我記得她還是個高中生小妹妹吧嗚——”
眾人越說，心底的悲傷越大，竟然還有人哭了出來。
邢思非本來就是強忍著的，這一催化更加憋不住，頭一撇就要把頭埋在秦侯肩膀上哭，卻被後者一把推開，耳朵還聽到了特別不是人的幾個字。
“你是不是腦子有問題？”
邢思非不敢置信地看著他冰冷的面孔，“有病的是你才對吧？姜曜，姜曜她就這麽沒了啊！你這個人沒感情的嗎，她從進來起就常來咱們按摩店消費，將近半年了啊——”
秦侯面無表情地揮開他指向自己的手指。
“你他娘的，我再也不支持我姐跟你在一起了！”
邢思非怒吼，餘光一掃，又瞄到一個不見悲傷的人，矛頭切換，對準他。
“還有你，小白臉，姜曜對你也不錯吧，你居然還笑！”
忽然卷進去的傅醒：“……我沒有笑。”
他的唇角天生長得比常人上翹，只要不生氣不抿唇，看起來就是帶笑的。
見邢思非眼裏冒火，又要進行一陣輸出，傅醒在他開口前道：“生門就是下方的火海。”
邢思非的火炮已經沖到嗓子眼，嘎的一下熄火了。
“啊？”
其餘從眾悲傷的玩家也都看向他。
傅醒繼續道：“任務進度條百分百的時候，天火就沒有溫度了。”
眾人趕緊探身去感受，發現還真的沒有那股灼人感了。
“死亡正是新生，這一句就是提示。”
說完，他繞過邢思非，幹脆利落地從塔頂跳了下去。
程千帆看著那張可可愛愛的正太臉消失在火海裏，腦瓜子嗡嗡回蕩著那句“恭喜所有存活玩家抵達最後的戰場”，同手同腳地帶領大家跳樓。
玩家們就這樣一個接一個下餃子似的往下跳，膽子小的讓同伴給自己扔下去，塔頂的玩家越來越少。
秦侯拍拍邢思非的肩膀。
“記住了嗎，你死她都不會死的。”
然後他也離開了。
數秒後，石化的邢思非終於緩過來了，朝著天空大吼：“姜陽陽你的心是真的臟！你丫真的臟透了！下輩子下下輩子下下下輩子都別再讓我遇見你——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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怪物在游蕩， 就像之前主留派擔憂的那樣，大幾十號人一起出動必然會引起怪物的註意。
他們離開安全屋不過百米，就有怪物發現他們並且沖過來了。
雨水對怪物們的動作沒有產生任何影響， 很快爬行能力最強的章魚觸手怪最先逼近玩家， 嚇得兩個距離怪物最近的魔法師玩家下意識就要放技能， 萬幸離開安全屋時調整了隊型， 一個隊長就在兩人旁邊，眼疾手快打斷了他們。
“你們別動！”
邊說他邊自己上去，拳擊手的技能是最低調的，他用拳風將觸手怪掃出去。
“都他媽別給老子慌，出來前怎麽說的就怎麽做！”
由於怪物本身也會發出動靜，因此聲音反倒不怎麽會引起怪物的註意， 就比如章魚觸手怪飛出兩米落地發出悶響， 幾十米外背對著他們游蕩的怪物就頭也沒回。
“跑！”
一聲令下， 玩家們兩腿掄得更快，一旦有怪物出現，都由拳擊手和劍客用普攻加上技能低調不發光的召喚獸先抵擋，一路不為殺敵， 只為脫身。
可是一公裏路還是太長了，在前面開路的姜曜和傅醒都慢了下來，凝重地看著前方。
雨水已經將衣服褲子徹底澆透， 濕噠噠的黏在皮膚上， 四肢仿佛被束縛住， 跑動的速度也受到了影響， 即使已經用最快的速度推進， 此刻他們距離新星塔仍然差了百餘米， 而聚攏過來的怪物越來越多， 幾十上百的怪物，要將他們包圍了。
新星塔上的燈還沒亮，但一直數著時間的姜曜知道，再過最多兩分鐘，它就又要亮了。
到時候，所有的怪物都會被它的光芒吸引過來。
視線再回到前路。
一百米，說短不短，說長也不長。
“放技能。”姜曜很快做了決定，刺眼的技能瞬間炸開，“一口氣沖上去叭！”
後面的玩家還來不及高興自己趕上了領頭人，就被照亮大片建築的粗壯雷光整得一懵，還是小隊長們先反應過來，拔高聲音吼道：“遠程普攻，放——”
拳擊手劍客都只能近攻，怪物數量一多就不能再讓他們去打了，一旦被拖入獸潮絕無生還可能。
還好，前九百米靠劍客和拳擊手，後一百米能靠其他三個職業。
這一路過來什麽忙都沒幫上的魔法師槍鬥士早就憋壞了，電光火光各魔法系彈藥不要錢似的打出，硬生生把圍過來的怪物前線往後清退五米。
“跑，快跑——”
沒有了顧忌的玩家們速度再次提升，邊打邊沖。
然而被五顏六色的光團吸引來的怪物也越來越多，包圍圈再次縮小。
“吳苗苗隊大招放——”
一招秒掉一只怪的大招一放，被堵住的前方道路打開一個缺口，玩家們又往前沖了十餘米，距離新星塔只有三十米了！
“張峰、何廣平隊大招放——”
二十米。
“闞子琳、安陽、梅雨晴大招——”
負責指揮的程千帆嗓子都喊啞了，也早就不知道喝了多少口雨水，而在這種危機關頭，她根本不能停下來。
大招有冷卻時間，最開始一隊就能打開的缺口現如今兩隊三隊都沖不開，湧過來的怪物太密集了，這個時候若他們能維持住這口氣還能沖過去，可要是士氣渙散……等待他們的只是被淹沒。
她必須讓大家含住這口氣！
“其餘人員普攻繼續，走——”
雨水模糊視線，玩家伸手抹一把，後槽牙咬得死緊。
腹背受敵，最後十米他們幾乎是一米一米往前移，終於走在最前面的姜曜來到新星塔腳下，手裏多出的飛虎爪往上一拋，牢牢勾住繩索最高能夠觸碰到的圍欄。
繩子拉直，她往上一抓，腳步前沖。
就在旁邊的玩家以為她要被慣性力直接扯入怪物堆撕成渣渣時，電光火石之間，往前蕩的身體往上躥了一米，姜曜的腳踩在攻來的石頭怪胸口再次借力！
再等玩家反應過來，姜曜已經爬上新星塔，並且把飛虎爪也收上去了。
新星塔的燈還沒亮，因此怪物們都被玩家的技能吸引，塔上幹幹凈凈，沒有一只怪物。
被收回的飛虎爪使命沒有到此結束，姜曜站在大約三層樓的位置，手中爪子甩動，再次扔上去。
她在新星塔外靈活攀爬的身影就像電影裏的蜘蛛俠，飛虎爪就是她掌中的絲，不消幾秒就又往上竄了兩層樓的高度。
個別玩家看到姜曜獨自上塔，自己卻還被怪物包圍著，心底一慌。
“姜曜是拋棄我們了嗎，她是不是把我們當誘餌拋棄了？！”
四周玩家的心咯噔一下。
恐慌的情緒剛要蔓延，就被一個大耳刮子抽散了。
罵罵咧咧打人的竟然是武鬽，他滿臉的橫肉都鼓了起來，兇煞非常。
“拋你媽——救命的東西在上面她走得越快越早救我們你懂個屁！”
武鬽第一秒也是懷疑過姜曜的，只是下一秒看到仍留在隊伍中的凍頂烏龍，他的心立馬就安定了。
姜曜如果只是想把他們當拖延時間的工具，那應該帶上她的小白臉才對，而她既然沒帶，就代表她沒這個想法！
這麽一想，他自然要出來阻止玩家產生恐慌情緒，以免人心一散真成了“誘餌”。
……怎麽說，即使離題萬裏，他又詭異地和答案對上了。
眾人恍然，苦戰下萎靡的氣勢又點燃了。
“就剩一點我們也能上塔了，沖啊——”
“老子連人都不怕你們這些怪物只管放馬過來——”
姜曜爬得非常快，走玻璃棧道以她的最快速度也要五分鐘才能抵達的塔頂，她走直線只花了一分鐘出頭。
而塔頂的燈其實在她爬到一半的時候就亮了，耀眼的光芒往外發散又無法被建築物遮擋，方圓幾十公裏的怪物見光而來，放眼望去地面十分恐怖，新星塔就像一個漩渦，要把所有活物都聚在一起。
腳踏實地，姜曜重重吐出一口氣，朝光臺走去。
身上的水順著褲腿在地面上蜿蜒出小小的河流，倒映穹頂交錯的鋼筋結構，冰冷的金屬色隨著啪嗒啪嗒走動的腳步聲顫動，直到姜曜停下。
她解下小包裹，拿出藏在小鍋裏的平板。
平板沒有被任何一滴雨水打濕，只在被姜曜濕漉漉的手指觸碰時留下一點點水痕。
塔下。
燈亮前一秒，大部分玩家們也終於沖破最後幾米壁障上了新星塔。
體力最差的幾個落在後面，眼看自己就要被獸潮吞沒，驚恐地朝前伸出雙手。
“救救我——”
這時候，除了幾個隊長還有餘力，所有普通玩家都已是強弩之末，更何況上了塔也不是安全的，怪物會跟著往上走，他們還得繼續往上沖才可以，要說救人……誰也不知道此刻伸出援手，到底是救命還是喪命。
看著大部分玩家別過頭去，而艱難打開的包圍圈又要閉攏，落後的幾個玩家心如死灰，眼淚順著眼角流下。
就剩幾步之遙，難道只能死在這裏了……
“南區全員，技能繼續！”
就在他們認命的時候，一顆閃著光芒的珠子升空，剎時竟定住了所有被光芒籠罩的怪物，閉合的包圍圈最終也留下了一條縫隙。
熟悉又不熟悉的聲音響起，或許是這人的語氣太過熟悉，南區玩家下意識就照著做了。
矮小的身影回到包圍圈內，已經放棄的三個玩家只覺背後一股大力襲來，人就被往前推去。
“自願放棄者，神仙難救。”
略顯纖細的嗓音帶著冷冽難掩輕蔑的語調，幾人如夢初醒。
他們竭力邁開雙腿朝前狂奔，剛出包圍圈，只有幾秒的定身效果消失，怪物又活動起來，巨大的觸手沖幾人腦袋上拍去。
三人齜牙咧嘴，這次倒是沒放棄，就算大招還在冷卻也頑強的施放出了普攻。
“媽的盡人事，聽天命——”
他們嘶吼的話音未落，幾道大招落下直接解決距離最近的怪物。
是新南區玩家的支援到了，當然，也不止新南區。
跑在最前面已經上到二層樓高離開地面的玩家也回頭補了幾個大招，雖然補完就跑，但對還沒爬上來的玩家來說無異於雪中送炭。
“快！快啊——”
三人咬緊牙關，再次爆發出極限賽跑的速度，成功上了一樓已被怪物們染指的新星塔。
白饅頭獸膨脹，為自己的主人撞開拍來的觸手，傅醒也成功攀住新星塔外側圍欄，直接翻了上去。
眾人氣喘籲籲，程千帆回到玩家中央，繼續扯著早已嘶啞的嗓子發聲。
“諸位，現在情況好多了，我們必須重新團結起來，列隊有序施放大招往上走——”
沒有人反對，跑在前面的玩家也沒有，縱然快那麽幾步，可若後面的人倒下了，下一個就是他們，不團結就是死，他們只能團結。
塔頂。
姜曜把平板插進卡口，LED屏幕亮起，顯示出四個大字——等待讀取。
等待？
還要等什麽？
姜曜的手指在平滑的臺面上摸了一圈，忽然想起自己剛翻上來時聽到的提示音。
她剛剛聽到的是“恭喜玩家星星觀測者抵達最後的戰場”，而上次她和傅醒留下，聽到的是“恭喜星星觀測者、凍頂烏龍抵達最後的戰場”，難道說……等所有人到齊這個機器才能啟動？
饒是她的心理素質極強，這一秒也變了臉色。
如果是，那之前要是真的讓那些玩家留在安全屋裏，他們這些出來的人，恐怕真的是九死一生了。至於留在安全屋裏的那些人亦然，這麽多人一起突破都如此艱難，更遑論留在安全屋裏不到一半的人手。
姜曜看向塔外，源源不斷的怪物潮水般淹來，無窮無盡。
她好像明白了。
從這個游戲給人提供五種職業選擇起，就註定了是個團隊游戲。
有多個小隊長鎮場，玩家們上來的速度不慢，大約十分鐘後，姜曜期待已久的提示音終於響了。
“恭喜所有存活玩家進入最後的戰場，主線任務‘被入侵的世界’完成度為60.000016%。”
“毀滅代表重構，死亡正是新生。”
“尊敬的冒險家們，祝你們好運！”
電子音一響完，跑得鞋都掉了的玩家惡狠狠地罵了一句臟話：“狗游戲，操你大爺的好運！”
姜曜沒有回頭，她的註意力全部放在底色變綠的屏幕上，上頭的字跡已經變了，顯示為“讀取中”三個大字。
兩秒後，屏幕綠色變深，顯示“讀取成功”。
“噔噔蹬蹬燈——”
一陣悠揚的音樂聲響起，不是系統，而是來自光臺的女聲溫柔響起：“火種已植入，請問各位做好與這個世界文明徹底訣別的準備了嗎？”
屏幕上出現兩個選項，是，或否。
怪物緊跟在玩家身後，此刻也已經爬上塔頂，氣勢洶洶地撲來。
姜曜毫不猶豫地選擇“是”。
“好的。”女聲依舊溫婉親切，“感謝各位見證，後會無期。”
話音落下，天光驟亮，雲停雨歇。
巨大的火團自天幕落下，點燃除新星塔外的一切。
正在趕來的怪物，傷痕累累的廢墟，殘破的地面，乃至深邃黑暗的地底。
這一場從天而降的大火吞沒一個星球數億年演化的成果與文明，天火的熱度哪怕姜曜處在塔頂最中央，依然感覺到皮膚灼痛。
“什麽鬼？”閉眼等著離開的玩家過了一秒發現自己還在原地，甚至前面的怪物都還兇殘不減，不能接受地邊放技能邊大叫，“不是都說再見了嗎，我們怎麽還在這兒？！”
可事實很顯然，剛才的告別離開的不是他們，而是這個世界的文明。
姜曜站在原地，看著面前的光臺寸寸碎裂，一股巨大的悲愴侵襲了整個腦海。
所以如果他們輸了，原本的世界也會像這顆星球一樣，被做成游戲，被當成下一個獵物的訓練場，被這樣輕易的摧毀嗎？
她的父母親人，就算沒有來到這個人畜不分的鬼地方，也會因為這一場噩運消亡嗎？
……
當新星塔外的怪物全都被大火吞噬，塔裏的怪物再多也是有窮盡的，玩家們花了半個多小時，終於把數值往上狂飆的任務進度條刷滿了。
“恭喜玩家完成任務，你們果然是天選的幸運兒！”
“通關之門已經打開，各位隨時可以退出游戲。”
“尊敬的冒險家們，再見。”
眾人激動萬分，哈哈大笑。
“等到了，終於等到了！”
“快讓我回去吧，這鳥不拉屎……呸，鳥都沒有的地方我是一秒都待不下去了！”
“走啊還楞著——”
興奮的聲音戛然而止，玩家們環顧四周，發出同一個疑問：“門……呢？”
沒有門，地上沒有，柱子上沒有，跑到塔底一層也沒有。
玩家們頹喪地回到塔頂，歪七扭八地坐在地上。
邢思非走到趴在欄桿上吹風的姜曜身邊，揚起一個諂媚的笑容，“親姑奶奶，心情不好啊？”
他賊心不死，仍然想要打感情牌挽回一點點損失，哪怕一點點也行。
姜曜回頭看他，邢思非笑得更卑微了，腆著臉道：“心情不好的話我哄你開心啊，你別看我平時這樣，哄人我還是很有一手的。”
姜曜神情不變，嘆了口氣。
“怎麽了，怎麽還嘆氣了？”邢思非故作著急。
姜曜用憂郁的眼神看著被大火覆蓋的整個世界，緩緩道：“這一場火，凈化了我的心靈。”
邢思非：“？？？”
旁邊的玩家：“？？？”
姜曜仿佛沒有察覺到身邊人的錯愕，捶足頓胸懺悔道：“我突然意識到我的心是多麽的骯臟，我之前對你們的態度是多麽的冷酷，我橫行平安小鎮的手段是多麽的殘忍！”
邢思非&周邊玩家：“！！！”
“我不該活在這個世界上，我就應該被這場天火一起火化！”
邢思非已經說不出話來了，他震驚地下巴都要掉了。
“永別了——”她用手背狠狠揉了揉眼睛，語氣悲涼，“但願來生——”
她回頭，染上一層薄紅的眼睛看了目瞪口呆的眾人最後一眼，不給任何人反應時間，翻身一躍而下。
“你們不會再遇到我——”
邢思非下意識伸手，卻連她的衣角都沒抓住，只能眼睜睜看著姜曜跳入火海，屍骨無存。
他整個人都傻了，僵硬地轉過頭看向秦侯。
“老、老秦，姜、姜陽陽她……”
腦海中開始閃現在平安小鎮一起玩滑板，在按摩店裏一起享受的場景，邢思非聲音哽咽，眼睛也紅了。
他的情緒太真實，惹得一波本來跟姜曜都沒什麽交集的人眼圈也紅了。
有人抽了抽鼻子道：“這次也是多虧了姜曜，我們大家才這麽順利走到最後一步的，她怎麽就想不開了呢？”
“她是不是抑郁了啊，我之前聽李光說，說她性情大變，她可能那個時候就抑郁了……”
“我記得她還是個高中生小妹妹吧嗚——”
眾人越說，心底的悲傷越大，竟然還有人哭了出來。
邢思非本來就是強忍著的，這一催化更加憋不住，頭一撇就要把頭埋在秦侯肩膀上哭，卻被後者一把推開，耳朵還聽到了特別不是人的幾個字。
“你是不是腦子有問題？”
邢思非不敢置信地看著他冰冷的面孔，“有病的是你才對吧？姜曜，姜曜她就這麽沒了啊！你這個人沒感情的嗎，她從進來起就常來咱們按摩店消費，將近半年了啊——”
秦侯面無表情地揮開他指向自己的手指。
“你他娘的，我再也不支持我姐跟你在一起了！”
邢思非怒吼，餘光一掃，又瞄到一個不見悲傷的人，矛頭切換，對準他。
“還有你，小白臉，姜曜對你也不錯吧，你居然還笑！”
忽然卷進去的傅醒：“……我沒有笑。”
他的唇角天生長得比常人上翹，只要不生氣不抿唇，看起來就是帶笑的。
見邢思非眼裏冒火，又要進行一陣輸出，傅醒在他開口前道：“生門就是下方的火海。”
邢思非的火炮已經沖到嗓子眼，嘎的一下熄火了。
“啊？”
其餘從眾悲傷的玩家也都看向他。
傅醒繼續道：“任務進度條百分百的時候，天火就沒有溫度了。”
眾人趕緊探身去感受，發現還真的沒有那股灼人感了。
“死亡正是新生，這一句就是提示。”
說完，他繞過邢思非，幹脆利落地從塔頂跳了下去。
程千帆看著那張可可愛愛的正太臉消失在火海裏，腦瓜子嗡嗡回蕩著那句“恭喜所有存活玩家抵達最後的戰場”，同手同腳地帶領大家跳樓。
玩家們就這樣一個接一個下餃子似的往下跳，膽子小的讓同伴給自己扔下去，塔頂的玩家越來越少。
秦侯拍拍邢思非的肩膀。
“記住了嗎，你死她都不會死的。”
然後他也離開了。
數秒後，石化的邢思非終於緩過來了，朝著天空大吼：“姜陽陽你的心是真的臟！你丫真的臟透了！下輩子下下輩子下下下輩子都別再讓我遇見你——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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